第24章 黄金时代 (第2/2页)
“实习生啊。”王子虚听了有点失望,“那水平质量高的稿件多不多?”
郝编放下了碗筷,嘴唇上还有油。
“我这么跟你说,我们杂志的主要稿件来源,是约稿。我们也有投稿渠道,但是基本上不用投稿来的稿件。”
“为什么?”
郝编被问得一愣:“为什么?当然是因为质量太差了。投稿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干部,退休后闲在家里没事突然回忆起文学梦了,写一点东西寄过来,根本不能看。”
王子虚回想起在《西河文艺》编辑部的见闻,感叹到原来各处都一样。
郝编又说:“我们约稿主要是面对一些成名的作者,他们写的东西质量可控,审核起来也比较方便。在大众投稿里面找稿子,那属于是屎海淘金。”
王子虚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那约稿的稿件不够怎么办?”
“怎么会不够?”郝编笑了,“我们的稿件数量相当充沛,版面都不够用。”
王子虚问:“那我这篇这么长,能不能登上去呢?”
郝编停顿了一下,似是在斟酌词句:“你这篇确实有麻烦,如果要登的话,我们要给你专门开一个长篇栏位。我们杂志的长篇栏位可不多,一般只有名家才有资格开长篇哦!”
王子虚听完心里更加忐忑:“那……那麻烦您了。”
说完,他坐在座位上怅然。以前他到处投稿子不中,原因大概可以想到了。如果不是石同河一句话,他还没条件坐在这里跟编辑直接说话,这样一想,他倒像是个走后门的,有些如坐针毡起来。
吃完结账,两人一共3800,还包括百分之五的服务费,王子虚付钱时龇牙咧嘴,店员还以为他牙疼,问他需不需要温水,王子虚说不用。他需要的是计算器。
一顿饭就吃去了将近四千,一篇稿子稿费都赚不了这么多,真是倒贴钱登杂志,王子虚越想越觉得自己冤大头。
这地方不是他选的,是左子良选的,左子良知道一点内情,选位子时跟他说,既然你担心把人得罪了,那就挑一个当别人要害你时,想起这顿饭,能高抬贵手的地方。于是王子虚就定了这里。
现在想来,3800元里面起码有3000是得罪石同河导致的公关支出。
石同河,你真贵啊!
幸好他有钱。
王子虚付完账心想,得亏他写文暧。要不是文暧赚钱,他连投稿的资格都没有。难怪樱酱那样的高材生也跑去写文暧。
告别前,他加了郝编微信,回家后,他给人发过去一个表情,对面也发过来一个表情。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聊,也怕打扰对方,王子虚就没继续讲,揣着希望等了下去。
如此一过就是5天。郝编那边杳无音信。
王子虚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抽完烟,打开排气扇,洗了手,往洗手间窗户望去,半边是楼宇,半边是青天。
眼看南大研究生考试将近,翡仕的征文截止日期也一步步逼近了。
他站起身,收拾好衣服,出发去南大。
他昨天联系过郝编一次,那边让他等消息,他也不好意思催,但翡仕的临期让他着实有些心急了。
如果过稿时间拖得太久,错过了今年的征文,明年的征文又赶不上,那会相当尴尬。
将车停在杂志社门口,下车上楼。王子虚掏钥匙开门。
最近他每天到杂志社上工,他不算一个喜欢早起的人,但相较于另外几个来说,他倒算是勤快的了,每天都是他第一个到且第一个开门。
这导致最近他开关卷帘门的动作越发熟练了。
拖地,开窗通风,整理桌椅,倒掉昨天遗留下来的茶叶残渣,做好内务工作后,窗外的乌鸫开始鸣叫。他坐在窗台下,开始审稿。
自己做起编辑工作后,他倒逐渐有些理解郝编了。每天都有新的稿子寄过来,有的是信件,更多是在邮箱里,一不留神,就会攒下一大堆,最终形成一座稿件山。
稿子越是堆成山,就越是不想审,最后干脆丢给实习生,那些凝结着心血和希望的稿子躺在那里,静静等待临幸,最后被扔进垃圾桶——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,王子虚坚持每天把存下的稿子审完。
哪怕最后还是会把那些稿子毙到一篇不留,他也宁愿看过之后再毙,至少那些稿子会拥有一位读者。
处理完积攒的数篇稿件后,王子虚起身活动身体,却看到宁春宴桌上的一沓稿纸,他左右看了看,确定这篇稿子并不在毙掉的稿件里,也不在录用稿件当中,难道是待审稿件漏了一篇?
他拿起那沓稿纸,开始阅读起来,只一眼,就被吸引住了目光。
这篇稿件的文字质感和他刚才看过的那些新手作品完全不同,肉眼可见作者的文字掌控天赋。就连文中的标点符号,都能看出笔者那纤细敏锐的灵魂。
王子虚在自己座位上坐下,倒了一杯茶,期间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稿子。
这应该算是个爱情故事,或者说是个《呼啸山庄》式的悲剧式爱情故事。王子虚认为,《呼啸山庄》诞生的那个年代属于创作的黄金年代,遍地是蓝海,世上还有那么多故事都没被创作出来,那时候的家极其幸福,他们有无数种崭新的题材有待探索。
而到了这个年代,所有的故事都被写过,所有的题材都已被探索,绞尽脑汁创作出来的故事,也难免成为拾人牙慧或者老调重弹。
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,人们再也难以获得当初的震撼。
而他手上的这篇稿件,明明是现代作品,却给予他一种黄金时代才有的灵魂触动。老派扎实的作风,加上灵性生动的文字,王子虚觉得,这篇稿子别说是刊登在《新赏》杂志上,哪怕去拿一个什么文学奖都有可能。
他翻遍稿子,没有找到作者的联系方式,只能看到书名。门口传来响动,王子虚激动地朝门口喊道:
“宁春宴,宁春宴!我给咱们杂志找到一篇未来的文学新人奖作品!你桌上这篇《波伏娃的奉献》是谁寄来的?作者是谁?”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门被打开了,一副和宁春宴全然不同的冰冷脸孔出现在门口。
“别叫了,那是我的稿子,作者是我。”